席捲全球的新冠疫情似乎因為正在慢慢成為一款大號流感而不再令人談疫色變；連過去三年堅持“動態清零”極端防疫封控措施的中國政府，近來也在民眾抗議示威和經濟遭受重創的雙重壓力下突然改弦易轍，冒著疫情爆炸性飆升的風險大幅鬆綁封控措施。但是各國在疫情初期以及抗疫過程中為追踪疫情、追踪人員行踪和接觸而研發的技術卻不會隨著疫情的消退而消失。
美聯社經過一年多的調查和挖掘，研究了成千上萬份文件，並且採訪了多位專家，結果發現那些本來用於追踪疫情和染疫人員行踪的技術正在被用於與防疫毫無關聯的目的。而涉足其中的不僅是像北京這樣的專制威權政府，而且還包括像以色列、印度和澳大利亞這樣的民選政府。
美聯社在一篇報導中指出，利用這些防疫追踪技術和數據阻攔活躍人士和普通民眾的旅行，騷擾被邊緣化的社區，並將民眾的健康信息與其他監控及執法工具相連。在某些情況下，這些數據直接提供給了間諜機構。
美聯社說，就像九一一恐怖襲擊發生後，在隱私和國家安全之間的平衡發生變化一樣，新冠疫情也給官員提供了將追踪技術根植於社會，而且在疫情過後也不會移除的正當理由和藉口。
“任何可以增加國家監控個人的能力的干預，尾巴都很長，而且總是越來越強大，”總部位於多倫多的網絡監察機構“公民實驗室”高級研究員約翰·斯考特-雷爾頓（John Scott-Railton）對美聯社說。 “你只要得到它，它就不大可能會被放棄。”
中國健康碼被用於監控異議人士和抗議人群
中國是開始解除嚴厲防疫封控措施的最後一個大國。當局曾經要求中國公民在手機上下載和安裝健康碼程序才能旅行，包括跨區、跨市、跨省旅行。健康碼利用電信公司數據和核酸檢測結果，給個人設定一個二維碼，這個二維碼可以根據個人的健康狀況以及行踪改變顏色，由安全的綠色變為低風險的黃色，或變為高風險的紅色。
進出任何公共場所都要掃描，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封控，而且很多人一連幾個月被要求禁足在家，這一切讓老百姓怨聲載道，忍無可忍。上個月新疆烏魯木齊市一棟公寓樓發生火災，導致至少十人死亡，許多人抱怨說，是因為樓道的大門被鎖住，阻礙了居民逃生，才釀成重大災難。此事引爆包括上海和北京在內的中國多個城市的大規模反封控抗議示威活動。上海的示威者還喊出了“習近平下台”和“共產黨下台”的口號。
各地抗議示威活動爆發後不久，當局立即宣布，除了在學校、醫院和老人院等特殊場合，健康碼一律停止使用。
上個星期，中國政府又進一步，宣布終止使用全國性的健康碼，以便放鬆跨省旅行的限制。但是美聯社在報導中指出，中國各省市也有自己的健康碼，地方政府並沒有完全廢除各個地方的健康碼使用。上星期在北京，餐廳、辦公室、旅館和健身房仍然需要出示手機的健康碼才能進入這些地方。
過去三年來，中國公民需要出示綠碼才能搭乘國內航班或高鐵，在某些城市，進入超市或搭乘市內公共交通也需要出示綠碼。一旦當事人與核酸檢測呈陽性者有過密接，或政府對當事人所處的某個區域實施封控，那麼此人的健康碼就會變為哪兒也不能去、甚至連家門也不能出的紅色。
美聯社報導說，有證據顯示，健康碼曾經被用於監控異議人士。
廣州前理財經理楊嘉浩（音譯）今年9月初買了一張前往北京的火車票，打算前往北京就幾項抱怨的議題進行上訪。出發前一晚，被他稱為安全部門監管人的一位女士請他吃飯。第二天一早，廣州市衛健委報告說，距離他們前一晚吃飯不到一公里處有人確診。
楊先生說，根據市政府的規定，他的健康碼此時應該變為黃色，要求他連續接收幾次核酸檢測並保持結果呈陰性。但是他的健康碼當時就直接變為紅色，儘管他核酸檢測的結果呈陰性。楊先生被要求居家隔離，而且家門上還被貼了封條。
“他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楊先生說。
今年6月河南有一些鄉村銀行客戶的資金被凍結，儲戶無法取出自己的存款，因此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乘火車前往河南省會鄭州去向當局抗議，結果到了鄭州一下火車，健康二維碼一被掃描，馬上就呈紅色。火車站立即打電話給當地警方，而警方則立即將這些人帶去作防疫隔離。
有準備抗議卻被警方送去隔離的儲戶說，“警方對我們原來是張網以待啊。”
疫情追踪監控技術在以色列的應用
除了中國警方外，民主國家也在利用防疫追踪技術加強對民眾的監控。
根據美聯社的報導，年僅19歲的耶路撒冷居民馬吉德·拉姆拉維（Majd Ramlawi）去年的一天正在耶路撒冷舊城一家咖啡館打工，突然在手機上收到一條信息：“你被發現參與了阿克薩清真寺的暴力行動。”這條用阿拉伯語發送的信息還說，“我們將追究你的責任。”
民權律師估計，去年耶路撒冷舊城聖殿山阿克薩清真寺爆發與阿拉伯人與以色列警方的激烈衝突之後，好幾百人都在手機上收到了這一簡訊。包括拉姆拉維在內的許多人都強調，他們並未參與暴力活動，而僅僅是居住或工作在附近的地區。
美聯社指出，拉姆拉維等人並不知道的是，令人生畏的以色列安全局正在將本應用於新冠疫情追踪的監控技術用於與防疫完全無關的目的之上。
在印度，自從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總理的右翼政黨印度人民黨2014年掌權以來，印度的人臉識別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與運用就呈爆炸性增長的狀態。警方利用人臉識別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監控大型集會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而印度也正在試圖建成世界上最大的人臉識別系統網絡。
澳大利亞警方利用二維碼登記數據調查刑事案件
在澳大利亞，前總理斯考特·莫里森（Scott Morrison）對澳大利亞邊界實施了為期兩年的封控，而且極為罕見地任命他自己為五個部的部長，包括衛生部長。莫里森政府出台了全國性和州一級的運用程序，以便及時通過手機通知民眾他們與核酸檢測呈陽性者曾經同處一地，有過密接。
但是這些應用程序也曾經被政府用於與防疫毫不相干的目的。澳大利亞情報機構就被揭露曾收集全國性運用程序的數據，不過情報部門檢察長表示，沒有證據顯示這些數據被解密、進入或使用。澳大利亞新政府今年8月已經宣布取消這一全國性的運用程序，因為它一共就確認了兩例通過其他辦法無法確定的病例。
另一方面，澳大利亞警方曾經透露，警方曾經利用州一級運用程序的二維碼登記數據，通過電子拉網來調查刑事案件。
美聯社報導說，連在防疫管控措施主要由州政府負責的美國，聯邦政府也曾耗資2490萬美元於2020年與一家技術公司簽署兩份合約，建立一套監控系統，協助美國衛生部對疫情做出回應。民權組織獲取的文件顯示，美國聯邦官員也曾考慮如何分享和使用那些超越防疫需要的數據。
來源：VOA記者 松仁